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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    如果皇上的兒子生病了,皇上就請大夫給皇上的兒子看病,大夫說要治好皇上兒子的病,必須要皇上放棄江山?

              來源:www.twpcom.com???時間:2023-01-22 07:54???點擊:258??編輯:admin???手機(jī)版

              崇禎和他哥哥天啟的爺爺,就是明朝第十四代皇帝、赫赫有名的荒唐皇帝萬歷,也就是明神宗朱翊均。

              他們的父親,則是老太子短命皇帝、光宗朱常洛。

              朱常洛生于萬歷十年(公元1582年)八月,為恭妃王氏所生,因當(dāng)時中宮王皇后無子嗣,所以他是正牌的皇長子,也是理所當(dāng)然的太子人選。然而,最得神宗寵愛的鄭貴妃卻于萬歷十四年生下了朱常洵,萬歷因此有意改立常洵為太子,導(dǎo)致常洛遲遲不能被立為太子。

              此傳聞一出,朝野輿論頓時一片嘩然。戶科給事中姜應(yīng)麟首先發(fā)難,要求萬歷“冊立元嗣為東宮,以定天下之本”(1),結(jié)果被貶為廣昌典史,隨后同因此事被貶的還有吏部員外郎沈璟、刑部主事孫如法。此后,六部和首輔等無數(shù)大臣多次奏請立常洛為太子,絕大多數(shù)官員都被神宗以各種罪名貶斥。

              萬歷二十一年(公元1593年)年正月,神宗加快了改立進(jìn)程,下手詔給大學(xué)士王錫爵,要將皇長子常洛、皇三子常洵和皇五子常浩一并封王,以后再擇其中善者為太子。王錫爵既怕得罪神宗,又怕被朝臣攻訐,于是耍了個滑頭,上疏請由皇后撫育長子,如此長子就是嫡子。然而神宗只以前諭示朝臣,繼續(xù)準(zhǔn)備行三王并封之禮,頓時朝中大嘩。因為王錫爵這么一說,等于明指朱常洛還需要補(bǔ)辦手續(xù),質(zhì)疑了朱常洛做太子的合法性,因此大臣們紛紛指責(zé)王錫爵阿諛順上,王錫爵無奈自劾請辭,而神宗也迫于眾議收回了前命。

              此立儲事,前后紛爭凡十五年之久,至萬歷二十九(公元1601年)年十月,在孝定李太后的干預(yù)下,虛齡已二十的朱常洛才終于被立為太子,但神宗同時也封了常洵為福王、常浩為瑞王、常潤為惠王、常瀛為桂王。此后,福王又不赴封國長期逗留京師,于是大臣們又紛紛開始上書要求其按祖制離京赴封地居住,這其中以大學(xué)士葉向高、禮部右侍郎孫慎行爭執(zhí)得最為強(qiáng)項。

              萬歷四十二年(公元1614年)三月,在朝臣的壓力下,福王終于之封國。此次立儲風(fēng)波,最終以朝臣們表面上大獲全勝而暫時告一段落。

              這場政治紛爭,由于牽涉到未來的皇帝人選——太子,即所謂的“天下之本”和“國本”,因此又被稱為“爭國本”。在這場皇帝、后宮和大臣之間的對抗中,明廷的朝臣們集體表現(xiàn)出了大約是中國歷史上士大夫們最后的一次風(fēng)骨。

              萬歷四十八年(公元1620年)七月二十一日,明神宗駕崩。

              年近四十的老太子朱常洛,終于登上了那張由大臣們千辛萬苦為他爭來的皇帝龍椅。

              常洛于八月初一日繼位,是為光宗。然而到十二日,就突然患了重病,十四日,諭冊立東宮,準(zhǔn)備于次月九日舉行儀式。二十九日,病甚,鴻臚寺丞李可灼進(jìn)“紅丸”供服食。

              九月初一日,光宗朱常洛一命嗚呼。

              他的年號“泰昌”,要到明年元月初一才開始,今年依然是萬歷四十八年。這位終于媳婦熬成婆的大明老太子、新皇上,在位時間僅一月而已。

              由于光宗是服用了李可灼所進(jìn)的“紅丸”后暴斃,所以當(dāng)時的朝臣和后來的史家們,均認(rèn)為這其中有明顯的宮廷斗爭跡象,光宗之死極為可疑,所以此事又被稱為“紅丸案”。

              “紅丸”與朱常洛登基前發(fā)生的“梃擊”兩案,貌似塵埃落定其實懸而未破,又可說似未破而事已明,乃是兩件疑點多多的疑案,這兩案與另外一件事件脈絡(luò)均十分清楚但卻沒有確鑿證據(jù)的“移宮”案,并稱明代宮廷三大案,這三大案和之前的“爭國本”事件,都和朱常洛有關(guān),且對后來明季的政治格局產(chǎn)生了極大的影響。

              在對抗神宗謀立朱常洵這長長十五年的“爭國本”過程中,為了阻止神宗廢長立幼的企圖,明廷的大臣士大夫們輕者辭職還鄉(xiāng)以示不滿,中者因上書抗?fàn)幎怀庳?zé)、杖打、罷官、降職、削籍,重者則被下獄問罪。

              然而他們還是一撥接一撥持之以恒地與萬歷抗?fàn)?,其抗?fàn)幹胰藬?shù)之多持續(xù)時間之長,在中國歷史上大約也是僅見的。

              那些書呆子士大夫們此種前赴后繼,看起來好象永無窮盡的疲勞轟炸,是有優(yōu)良傳統(tǒng)的,這一傳統(tǒng)手段終于使得神宗不勝其煩,可又無可奈何,于是他干脆一賭氣對此事一概不理睬,同時也不上朝不見朝臣不理朝政——朕不和你們爭了,皇上我罷工了。

              后世人都說,明之亡亡于萬歷,此言固為是,但是他不上朝罷工二十六年、三十一年不出宮門這等做法,其實不是他首創(chuàng),那是學(xué)他爺爺明世宗朱厚驄的,也就是嘉靖皇帝。罷工這事,嘉靖早就干過了,他在二十六年的時間里,只上過四次朝。而外邊那些大臣前赴后繼永無窮盡的疲勞轟炸,也一樣不是首創(chuàng),同樣是學(xué)自他爺爺手上的那些大臣們。

              嘉靖帝登基的時候是十六歲,他是因為正德皇帝沒兒子才做了皇帝的。他的名聲應(yīng)該是不錯的,不然也不會立他做皇帝。

              但是,就因為這嘉靖皇帝是以正德帝的同輩兄弟身份登基,乃是庶出旁支繼任大統(tǒng),于是就鬧出了一件大事。其實這事要擱到現(xiàn)在說,真是一點沒什么大不了,但在那時節(jié),簡直是天都要塌下來了,于是釀出了一件大案。

              當(dāng)時的朝臣士大夫們,說他們食古不化也好,說他們有原則也好,總之,他們認(rèn)為“為人子者為人后”,所以要嘉靖認(rèn)他的伯父、正德皇帝的老子孝宗為父,他自己的生父興獻(xiàn)王則只能叫皇叔父。

              嘉靖當(dāng)然不愿意了。我做了皇上,卻居然連親生父母都不可以認(rèn)了,那還了得?當(dāng)下大怒道:“父母可更易若是耶!”嘉靖皇帝這句話,著實是有為人子的道理的,可大臣們認(rèn)為這不是做皇上的道理。

              于是,當(dāng)嘉靖在即位的六天,說要為他的親生父母上“皇帝”“皇太后”尊號時,理所當(dāng)然地遭到了朝臣們的強(qiáng)硬反對,隨后就發(fā)生了明代著名的宮廷事件“議大禮”。

              提出“為所后者為父母”“為人后者為之子”這一主張的,是以首輔楊延和等人為首的一大批朝臣,人數(shù)占了絕對優(yōu)勢。而另有一小部分人,在思慮很長時間之后則提出了一個折中方案,認(rèn)為可以“繼統(tǒng)不繼嗣”,可以尊興獻(xiàn)王為“皇考”,并把他加在憲宗與武宗之間,號睿宗,這一系以南直隸的張驄等人為代表。說老實話,這個主張確實相當(dāng)不錯,一下解決了所有的不合理問題。顯然,張驄的主張一定會受到嘉靖的支持。

              但是那些有原則的士大夫們顯然也不愿意妥協(xié),于是這“議大禮”一議就足足議了三年,不但沒有議出個所以然來,還把事越鬧越大,朝廷內(nèi)外的派系之爭也越來越嚴(yán)重,嘉靖皇帝自然也越來越惱火。

              那些朝臣在這個時候,都忽略了一個嚴(yán)重的問題,那就是嘉靖皇帝長大了,快二十歲了,已經(jīng)會有自己的手段了。于是,楊廷和幾個反對力量骨干被罷免,張驄進(jìn)入內(nèi)閣,嘉靖帝正式下詔,宣布采用張驄的建議。

              這一下,大明朝頭上的那片天,可真的塌下來了。

              雖然皇上的爹不是大家的爹,可皇上要認(rèn)自己親生父親為父親這一行為,卻讓明廷的士大夫和朝臣們個個如喪考妣,痛不欲生。

              一日早朝罷,吏部侍郎何孟春對大家道:“憲宗朝,百官哭文華門,爭慈懿皇太后葬禮,憲宗從之,此國朝故事也?!彼麆傉f完,被罷免的內(nèi)閣大學(xué)士楊廷和之子翰林修撰楊慎,又對百官振臂呼道:“國家養(yǎng)士一百五十年,仗節(jié)死義,正在今日。”

              而另有編修王元正、給事中張翀等幾個人,卻把群臣攔在金水橋南道:“今日有不力爭者,必共擊之!”這話聽起來可是很有些威脅的意味,似乎有點像在耍黑社會。不過,這也是有“傳統(tǒng)”可循的。

              要知道這幾位大臣把鬧事的地點選在左順門,可不是隨便選的。

              正統(tǒng)末年,朝中的大臣們正是在這里,將奸宦王振的黨羽馬順等人堵住群毆,將那幾人生生打死當(dāng)場,連當(dāng)時的代理皇帝都彈壓不住。而支持嘉靖皇帝主張的張璁和桂萼兩人,在奉詔進(jìn)京的時候,也曾差點被以楊慎為首的一群人設(shè)計,在左順門前打死。幸虧這二人一個謹(jǐn)慎,躲了幾日悄悄地進(jìn)宮去了,另一人則得人指點躲進(jìn)了武定候郭勛府中,這才幸免于難。楊慎等人敢于如此設(shè)計,要在光天化日之下于皇宮內(nèi)群毆殺人,正是因為此地有此先例可循,所以才會放膽而為。到時候即使他們打死了這二人,有司也未必能定他們的罪?,F(xiàn)在可以想象一下,王元正、張翀兩人說“今日有不力爭者,必共擊之!”這個話是什么意思了,這也一樣是有光輝傳統(tǒng)的。

              明代的士人們,真是聰明。事事都可以找到傳統(tǒng)和先例,只要有傳統(tǒng),什么事都可以那么地理直氣壯,包括在紫禁城內(nèi)群毆殺人,乃至強(qiáng)迫當(dāng)今皇上不許認(rèn)自己親爹而去改認(rèn)伯父為父親之類,都是那么地符合祖制禮儀和大義凜然。

              不知道是因為被“仗節(jié)死義”的理想所驅(qū)使,還是為王元正、張翀他們“不力爭者必共擊之”的話語所威脅,又或者兩者兼而有之,總之,當(dāng)時共有二百三十二名大臣們一起跪在左順門外,齊齊放聲號啕大哭。

              一時間皇極殿上只聽得外邊傳來震天哭聲,把個紫禁城內(nèi)搞得有如正在辦喪事一般。

              嘉靖皇帝聽見哭聲,自然龍顏震怒,當(dāng)即下旨令眾大臣退去,那知道這些大臣們抱定了今天要“仗節(jié)死義”的念頭,就是不退,嘉靖又下令要他們退,他們還是不退。于是這一而再再而三地來回拉鋸,雙方就對峙到了中午。

              嘉靖皇帝終于真的火大了。

              已經(jīng)十九歲的嘉靖帝,下令將這些大臣們就地執(zhí)行廷杖,以示懲戒。

              關(guān)于廷杖這一處罰手段,《明史》《刑法志》說:“……上書者以大臣當(dāng)誅不宜加辱為言。廷杖之刑,亦自太祖始矣?!笨梢娺@廷杖,正是大明太祖武皇帝重八和尚引入朝堂的,也是大明朝的傳統(tǒng)之一,而且這還不是純粹的懲戒手段,還是一種含有羞辱意味、專門用來對付朝廷大臣的傳統(tǒng)刑罰。

              嘉靖皇帝的此令一下,但見左順門外,大批精壯錦衣衛(wèi)蜂擁而出,如狼似虎般地?fù)鋵⑸先?,摁住一個大臣就開始扒褲子,剎那間,百數(shù)十名大臣的下身被扒了個精光。

              在明晃晃的正午太陽照耀下,廣場上那幾百瓣白花花的屁股分外地耀眼奪目。

              錦衣衛(wèi)們掄起棍杖,呼嘯而下,一時間血肉和板子共舞,慘叫與報數(shù)聲齊飛。

              就在這劈啪聲中,大明朝讀書人的斯文和尊嚴(yán),再次被抽打在他們屁股上的板子徹底剝了個干凈。

              這是中國歷史上規(guī)模最大的一次集體打大臣的屁股事件,這通板子一共打死了十八位大臣,八位大臣當(dāng)場下獄。

              此后,嘉靖皇帝對打板子這辦法上了癮。因為他發(fā)現(xiàn),對那些讀書人,砍他們腦袋反而成全了他們忠臣和諍臣的名節(jié),還殺他們不得。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講什么道理,先拉下去扒了褲子打一通屁股再說,舍此之外實在沒有什么既可以泄憤又不讓他們得名聲的法子,因此嘉靖一朝廷杖大臣數(shù)量之多,是中國歷史上排名第一的。

              等到了萬歷朝,由于神宗皇帝的罷工罷得比較徹底,壓根就不搭理大臣,所以竟然是大明朝打大臣屁股最少的一朝,幾乎沒什么人挨過他的板子。

              而最讓人哭笑不得且很有諷刺意味的是,最后終結(jié)廷杖這個極具羞辱性質(zhì)的刑罰,從此保全了大明朝朝臣和士大夫們體面的,卻是這些士大夫恨之入骨的魏忠賢(3)。不過魏忠賢雖然替他們保全了尊嚴(yán),但卻會剝奪他們的性命,不知此為幸耶亦或為禍耶?

              且先按下打屁股這節(jié)不表,再來說皇上罷工的事。

              皇上罷工這等做法,對廟堂社稷危害之嚴(yán)重已無需多說,單說因此出現(xiàn)的其他各種情形,就足夠令人匪夷所思,其荒唐程度堪稱中國歷史之最。

              萬歷十八年(公元1590年),禮部尚書王家屏因大旱上疏曰:“陛下又深居靜攝,朝講希臨。統(tǒng)計臣一歲間,僅兩覲天顏而已。間嘗一進(jìn)瞽言,竟與諸司章奏并寢不行”(4),因此憤而辭職。不過這位尚書大人其實腦筋是不大靈光的,因為他自己都說了:“諸司章奏并寢不行”,那么他就應(yīng)該想到,這封辭職信肯定也會遭遇同樣命運,呈上去之后必然是有如泥牛入海,一去無蹤影。

              神宗的罷工,固然讓臣子們連辭職都辭不成,但更嚴(yán)重的是那些大小衙門里因病因事造成的職位空缺,也因此無法及時補(bǔ)缺,這導(dǎo)致了當(dāng)時國家機(jī)器的零部件乃至大部件都嚴(yán)重缺損。到了萬歷三十五年(公元1607年)十月,首輔葉向高上任時,由于神宗長期不理朝政,此時朝中“大僚或空署,士大夫推擇遷轉(zhuǎn)之命往往不下,上下乖隔甚。”葉向高在幾道疏章中這樣說道:“自閣臣至九卿臺省,曹署皆空,南都九卿亦止存其二。天下方面大吏,去秋至今,未嘗用一人。陛下萬事不理,以為天下長如此,臣恐禍端一發(fā),不可收也。”“今六卿止趙煥一人,而都御史十年不補(bǔ),彈壓無人?!?/p>

              看看,內(nèi)閣和各部委的秘書及科員都沒了,“曹署皆空”,全都是光桿司令。不過,即便是光桿司令,也沒幾個了,南直隸的九卿只剩下了兩個,六部尚書也只剩下了一位,這國家機(jī)器還怎么運作?

              神宗罷工時間有多長不大好計算,據(jù)《明實錄》說,萬歷四十三年御史翟鳳翀在一份奏章中曾說道,皇上您老人家不見我們大臣已經(jīng)二十五年了。一般來說,大家認(rèn)為他罷工了二十六年。

              說老實話,翟鳳翀這話是有點冤枉神宗了。

              其實神宗皇帝還是在接見大臣的。

              雖然他鬧罷工不上朝辦公了,可如果你官夠大又夠敬業(yè)又有耐心,還是可以去皇宮見他的,譬如大學(xué)士葉向高跑個幾十次大約就可以見上一面,不過就是難度大些而已。神宗罷工不上朝,大臣有什么事得跑去神宗的住處等接見,這也是自然。誰叫你們不讓神宗立福王為太子呢?

              萬歷是抱定了你不讓我舒服,我也不會讓你們快活的想法,咱們就這么耗著,看誰耗得過誰。

              于是這一耗就是二十六年,神宗終于把大臣們耗得老死病死了不老少,病退和父母去世要守孝離任也不老少,多少也算出了口氣。不過因此大明朝官職出現(xiàn)的空缺之多,也蔚為壯觀,別說是中國歷史之最,就是在世界史上也是沒有哪一人哪一朝可比的。

              葉向高的奏章中,還說道本朝因為“都御史十年不補(bǔ),彈壓無人”,所以朝廷風(fēng)紀(jì)一落千丈。

              其實,神宗這么做也很有他自己的道理。御史乃是言官,干的是糾察風(fēng)紀(jì)的工作,例如上面說的那位翟鳳翀就是例子,你看他都管到皇上上班考勤打卡這件事上來了,難道神宗還會和自己過不去,再去多弄幾個御史出來?顯然不可能,門都沒有。

              不過大官可以不任命,但基層干部還是要的,不然大明朝的賦稅和收入可就成了問題。可即使這樣,那也還得要大臣們先去求神宗才可以,不然一樣不給辦。譬如當(dāng)時由皇帝自己考選的科道七十多人的任命,就是靠著葉向高連上幾十道疏奏,這才在二年后姍姍來遲。

              其實為一件事寫個幾十封上疏,還還不算是多的,為同一事上奏章的最高記錄,大約也是由葉向高創(chuàng)造的。他為了補(bǔ)閣部的空缺,曾經(jīng)連上一百多道疏奏。他和神宗兩人的這份執(zhí)著勁,都很令人嘆為觀止。

              神宗此種對朝政不聞不問,拒不任命空缺職位的的做法,除了嚴(yán)重影響國家機(jī)器運轉(zhuǎn)危害國計民生之外,還使得大臣們用奏章大罵皇上這一行為成為一時風(fēng)氣,而且相當(dāng)部分言官們安然無事沒有挨板子不說,有的還會繼續(xù)升官,這也可算是中國歷史上的一大奇觀。

              例如萬歷二十九年(公元1601年),兵科給事中田大益在奏章中指責(zé)神宗“驅(qū)率狼虎,飛而食人,使天下之人,剝膚而吸髓,重足而累息,以致天災(zāi)地坼,山崩川竭?!睋?jù)說神宗見了之后大怒,但依然將此份奏章留中不發(fā),既不處罰也不辯論,就是不搭理,讓大臣無可奈何。

              田大益見皇上不理自己,于是在萬歷三十二年(公元1604年),又上了一道奏章,這次他罵得更兇了,這份罵皇帝的奏章,倒真是很值得裝裱一番,掛上墻供后人觀摩,其文曰:

              陛下專志財利,自私藏外,絕不措意。中外群工,因而泄泄。君臣上下,曾無一念及民。……臣觀十余年來,亂政亟行,不可枚舉,……陛下中歲以來,所以掩聰明之質(zhì),而甘蹈貪愚暴亂之行者,止為家計耳。不知家之盈者國必喪。如夏桀隕于瑤臺,商紂焚于寶玉,幽、厲啟戎于榮夷,桓、靈絕統(tǒng)于私鬻,德宗召難于瓊林,道君兆禍于花石。覆轍相仍,昭然可鑒。陛下邇來亂政,不減六代之季。

              田大益先是罵神宗率禽獸飛而食人,剝膚吸髓,后來干脆說他無一念及民,大興貪愚暴亂之行,其亂政的能耐即使和中國歷史上著名的夏桀、商紂、東漢桓、靈等六位暴君、昏君相比,也毫不遜色。

              這種對皇帝肆無忌憚的罵法,通常只有在敵對雙方的言詞交鋒中見到。譬如討伐檄文,又或者是一位忠臣義士對敵方君主的破口大罵,而身為一個在朝大臣對本朝皇帝做如此罵的,這大約在中國歷史上可算絕無僅有了。

              但是,這位對皇帝破口大罵的田大益,不但沒有因此獲罪,后來甚至還因做官的資歷長,論資排輩地升任了太常少卿,最后安然卒于任上。

              田大益大罵皇上而沒有受到任何處罰甚至丟腦袋的原因,據(jù)《明史》說是因“帝倦勤,上章者雖千萬言,大率屏置勿閱故也?!保?)對此種說法,余以為頗可存疑。蓋因此前田大益說萬歷“驅(qū)率狼虎,飛而食人”的那份奏章,《明史》中可是明明白白白說神宗見到了的,并且還因此大怒,所以將奏章留中不發(fā)。至于他的后一道奏章,有可能神宗沒見到,可即使如此,這田大益的免禍,似乎就不能說全因神宗不看奏章之故了。

              需要注意的是,在此次“爭國本”事件中,和萬歷帝抗?fàn)幍米顝?qiáng)硬的一批名儒士大夫,后來大多成了東林黨人,并且成為了中堅分子。

              明季的東林黨起自萬歷三十二年(公元1604年)。

              當(dāng)時被革職還鄉(xiāng)的顧憲成,在常州知府歐陽東鳳、無錫知縣林宰的資助下,與其弟顧允成修復(fù)了始于宋代的東林書院,和錢一本、薛敷教、史孟麟、于孔兼等名士在那里講學(xué),并于“講習(xí)之余,往往諷議朝政,裁量人物”,支持他們的部分當(dāng)?shù)厥考?、朝野政治人物及周邊城市的鄉(xiāng)土勢力聚集在一起,其中又以江南士人為多,漸漸成為了一個以東林書院為中心的松散型政治集團(tuán),這引起了其他政治權(quán)利集團(tuán)的注意和攻擊,即《明史》所謂之“朝士慕其風(fēng)者,多遙相應(yīng)和。由是東林名大著,而忌者亦多?!保?)

              當(dāng)時東林黨人的主要對手,是萬歷身邊的宦官們和依附于其的齊、楚、浙黨,由于這個集團(tuán)的主力是宦官,所以又被稱為“閹黨”。

              相對而言,東林黨人的政治主張要求政治清明,致力于維護(hù)社會安定、促進(jìn)生產(chǎn)力發(fā)展,因此得到了當(dāng)時社會各階層的廣泛支持,但也遭到了和萬歷有近水樓臺之便的“閹黨”的激烈反擊。

              到了天啟中期,宦官魏忠賢終于一枝獨秀獲取了天啟的寵信,形成了繼奸宦劉瑾之后明朝勢力最強(qiáng)大的一個“閹黨”集團(tuán),齊楚浙諸黨也爭相依附。他們和東林黨人的斗爭,也開始從朝議疏章之爭一變?yōu)樯乐疇?,達(dá)到了斗爭的頂峰。

              天啟四年(公元1624年),東林黨人楊漣因劾魏忠賢二十四大罪被捕,與左光斗、周順昌等人下獄被殺。魏忠賢為徹底消滅東林黨,隨即主使編寫了《三朝要典》,并借“紅丸”“梃擊”“移宮”三案毀東林書院,東林黨中堅分子顧大章、高攀龍、魏大中等人也先后被迫害致死。齊楚浙黨則乘機(jī)效仿,將東林黨人名單在全國張榜,一榜上百人到五百多人不等,上榜者生者削籍,死者追奪,魏忠賢黨羽又做《東林點將錄》,把著名的東林黨人分別冠以《水滸》一百零八將之綽號,以為手冊,試圖徹底消滅東林黨。

              以魏忠賢為首的閹黨對東林黨人的血腥迫害,直至崇禎帝登基消滅魏忠賢集團(tuán),為東林黨人平反昭雪后才得以停止。

              然而,這并不意味著兩黨的斗爭就此結(jié)束了,實際上崇禎二年的袁崇煥冤案,就是這一政治斗爭的延續(xù)。東林黨和閹黨之爭,是明朝最厲害的黨爭,也是持續(xù)時間最長的黨爭。雙方的爭斗自萬歷年間開始,一直持續(xù)到南明滅亡,而且始終是晚明朝野政治格局和權(quán)利斗爭中的重中之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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